兩年前參加兒子的國中畢業典禮,典禮進行中有八、九位來賓和代表輪番上台致詞。
大部分致詞者講話的聲調都充滿了感情,有的甚至還當眾流下眼淚。然而,有兩位貴賓上台,聲嘶力竭的音量一喊,就讓所有人的耳膜有「不勝負荷」的感覺。這兩位「大聲公」從事同一種行業。猜得出他們是幹哪一行的嗎?
參加過國中、小的畢業典禮,回想一下當時的場景,應該猜得出來。
沒錯,正是民意代表。
管他是市民代表或縣議員,面對群眾講話的聲調多半是中氣十足、聲若霹靂。更有趣的,不知是哪一位政治天王帶動了這種流行風,如今政治人物面對群眾講話都是互動式──台上問一句,台下答一句;一搭一唱,有點像在唱二流的野台戲。直讓人感覺沒有一副大嗓門,就沒有資格擔任民意代表;而一旦選上民意代表,講話的音量也自然大了起來。
為了鼓動民眾的情緒,在公開講演這麼做勉強說得過去,人與人面對面的談話還有必要如此?
很不幸,民意代表似乎大聲講話慣了,無論是議會質詢或上叩應節目,只要鏡頭照到他們,肢體動作立刻放大、音量同時升高。假如再把鏡頭拉近,可以清楚瞧見他們張牙舞爪的嘴臉──每當看到這一幕,不管他們的立場是藍或綠,也不管他們講話的內容是什麼,我都是發自內心地厭煩!
再是有權力,也不必如此這般囂張跋扈。什麼口口聲聲「代表人民」,殊不知大部分人民痛恨這種行為。根據最近靈鷲山佛教教團「心靈健康調查報告」所做的民調顯示,百分之七十五的受訪民眾最討厭政治人物。
排名第二的是罪犯──台灣的政治人物不應深切自我檢討一番?
講話音量的大小代表什麼?
試著想像以下三種用餐的場面──國宴、家宴、路邊攤,人們用餐時交談的音量是不是越來越大?再看五星級飯店,不僅在房間裡聽不到隔壁的聲音,即使在大廳和走道,也聽不到喧嘩的聲音;至於廉價旅館像菜市場一般,客人不僅吵,隔音品質又差,鄰房客人一聲咳嗽,就可能將你從睡夢中驚醒。
安靜代表的是品質、水準、文明。為了達到較安靜的環境,無論是裝備或是住屋,都要投入更高的預算。例如低噪音的冷氣和汽車引擎,隔音窗戶、隔音磚,它們的花費往往是不考量噪音干擾的好幾倍。
假如把安靜化成具體的行動,可以用「輕手輕腳,細聲細語」八個字來代表。
為什麼會想到這八個字?
最近一段日子幫某公司訓練員工「生活禮儀」,綜合幾個月的心得,最後在學校張貼五十張「輕手輕腳、細聲細語」的標語。走進浴室是「輕手輕腳、細聲細語」,來到教室也是「輕手輕腳、細聲細語」,回到寢室更是要「輕手輕腳、細聲細語」,沒事還要耳提面命地告誡他們「輕手輕腳、細聲細語」。
越是想這八個字,越是感覺我們今天欠缺的正是這八個字──激動的時候不能拍桌、生氣的時候不能怒罵、得意的時候不能叫囂、興奮的時候不能狂笑。
「輕手輕腳、細聲細語」絕不容易。它代表的是一種修養、自律,隨時隨地因為考量別人的感受,而必須約束自己的情緒。
什麼是「老粗」?
不就是肢體的動作大、講話的音量高?
每個人都不希望被別人看成老粗。不被看成老粗的關鍵就在「輕手輕腳,細聲細語」。每個人也都希望自己成為別人眼中的紳士、淑女,假如能做到「輕手輕腳,細聲細語」,距離紳士、淑女的門檻還有多遠?
在我眼中淑女有三個基本條件──動作柔、講話少,實在要說,音量務必放輕,輕到別人幾乎要偏過臉,尖起耳朵才能聽清楚她在說什麼。
我很少遇到吸引我的美女,最近幾年只碰過一次。那一天搭電梯,門一開,她和另一位女孩走進來,兩個人不巧就站在我面前。電梯從十四樓降到一樓的過程中,另一位女孩不停地講話,她則始終微笑注視著對方,偶爾點點頭應一聲「哦」。
倘若情況調換過來──是她不停地講話,肯定我會對她有不同的印象。
不是說美女就不能講話,而是要看場合。例如誰不挖鼻孔?誰不放屁?即使美女如林青霞、章子怡,也定然無法避免。可是,她們會「當眾」做這種事嗎?
心愛的女人私底下抱在懷裡,可能希望她喋喋不休;然而到了大庭廣眾,卻希望她惜字如金。男人,是有點莫名其妙。不過「輕手輕腳,細聲細語」,卻一點也不莫名其妙,因為它是身為一個文明人最基本也最顯著的特徵。